*燎原火/柱斑/穿心箭

*请阻止我摸鱼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江山的雨夜。


姑获鸟穿着素色的壶束装、撑着从人类那边拿来的伞,粘稠的雨像是血,淌在伞面。


细碎的树叶与枝条被踩踏发出沙沙声响,强大且浓厚的瘴气慢慢地笼罩过来,这令她怀中的婴孩停止了啼哭。姑获鸟轻轻地拍着婴孩的襁褓,这股无时无刻不使人胆颤窒息的妖力就像倾泻的潮水般汹涌。她是认识这妖力的主人的,但说起来谁不认得大江山的鬼王?


大江山的妖怪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酒吞童子了,几乎全身都鬼化的姿态。他常常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就像是刻意隐瞒自己鬼化的样貌,妖怪们最多见识过他长出深黑的角、变幻出尖锐的鬼爪,还从未像这般——


鬼王的胸口被剜掉一个窟窿。该是心脏所在的地方只留下空寂的洞,瘴气不断地冒出、侵染,酒吞童子走过的地方草木迅速枯竭,但凡活着的生灵都悉数避让,也有几只本就无意识、只会吸取瘴气而活的瘴妖远远跟在他身后。


酒吞童子的一双眼全变黑、金色的瞳淡漠且无神,他的鬼角看似沉重,他背脊微弓、走得跌跌撞撞却没被绊倒过。他就像是无意识的游魂在行走,而走过的地方会在瘴气侵蚀中消亡。他还穿着人类的黑色和服,和服上衣挂在腰间,露出胸膛结实的肌体。半身裸着因而更能看清缺失的心洞,他的肌肤不再像以前那样白皙柔软,变成干枯的黄土一般,全身缠绕可怖的黑纹。


姑获鸟居住在大江山也有很长的时间了,她想起来这景色似曾相识——是前代的酒吞童子。红发的鬼王那时从平安京落败而逃,回到大江山也是这般模样,胸口被贯穿,极其悲惨。


一定是那个擅长弓箭的狩猎者干的。


大江山几日前,妖怪间就有流传,在满月的夜晚有手持神弓的人类在狩猎鬼。他穿着阴阳师的狩衣,只是远远地看到,就会被一枝金色的箭穿膛而过,当场毙命。


只不过那样厉害的鬼王,也会受伤吗……


姑获鸟颤颤地走到酒吞童子面前,“鬼王大人,您的伤口……”


酒吞童子充满邪意的黑眼金瞳斜斜朝这个看似弱小的妖怪看来,他的鬼爪本能地对姑获鸟做出攻击,姑获鸟自知躲不开,只得将婴孩紧护怀中。鬼爪在半途硬生生转变轨道,妖气形成的黑色气刃擦过姑获鸟,打在一旁的树上、炸开粉尘。气刃只切掉姑获鸟一片衣袖,她紧张地看着陌生的鬼王,以前觉得他没有鬼的恶骨,现下他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只会伤害的恶鬼。


“都离我远点。”鬼王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


姑获鸟不敢打扰他,后退几步就消失在他面前。酒吞童子继续往前走,他漫无目的,不知究竟是要抵达何处。也许天地再浩大,也没他的容身之所吧,他生命的意义只在那一人身上。


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如此想着。拨开挡在前方路径的树叶,他继续走着、缓慢地、执着地走着。


大江山的雨渐渐弱了。薄云逐渐散开,隐约现出红月的轮廓。酒吞童子终于感受到疲惫,他实在走不动了,寻了棵路边的树,靠着坐了下来。虽说他脸上被黑纹和异样的眼弄得狼狈、跳动的心早不知被碾碎在何处的风中,但仍能在那副颓死的躯壳中感受到他强烈的渴望、求生的意志仿佛是他本能。


还不够远,得要再远一些……


胸口的洞让他的妖力不断外泄,酒吞童子抬起右手想去碰他的心口,不料那洞的边缘血肉溢出浅浅金光,把他漆黑的鬼爪给分解成齑粉。鬼王自知无用,将手收回来,金光褪去,不过一时又恢复成完好的手臂。


越来越多的瘴气蔓延、吞噬他身边的土地,他靠着的树、以他为中心的大面积区域内所有的生命都被夺去,这些被夺去的生命有些消散于天地、有些被他吸收慢慢地自发地修复他颓败的身躯。等他周围的翠绿深林变成枯黄沙漠后,酒吞童子摸到自己腰侧上刻着的字,仿佛又燃起剧烈的希望之火。柔和的白光笼罩他,变回那个唇红齿白的人类模样。


「我的名字、是斑。」


酒吞童子所经历的岁月实在太过于漫长,他有很多的记忆,唯一能令自己清醒、使他正确认知自我的,只有柱间和斑这两个名字,他把一切都寄托在名字之中,封着最偏执的咒,方才不在无尽的鬼道中疯狂与迷失。


雨不知何时完全止了。斑抬头,干秃的树枝交错,背后有一轮满月。


「柱间啊……红色的、满月真美。」


酒吞童子闭上眼,在梦中又回到那个时代的平安京,信步于朱雀大路、总是两人出行的白衣亲王与黑衣武士。



评论(4)
热度(12)

©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