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食用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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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的饕餮盛宴 02

「盛夏八月，葬礼之后你选择人间蒸发，告诉我你所前进的方向是？」

男性柔软的声音又像是软体动物那般纠缠上来，如恶魔的耳边低语。

“独自一人前往深山……写生。”

依旧是那个灰沉沉且狭隘的视野，鸣人耳边有列车卷起的气流呼啸而过。他看见自己背着硕大的登山包，手里是做了记号的破旧羊皮纸地图，头顶上的烈日把空气烤得发熟。

「什么地方的深山，为什么要去深山呢？」

男人的话像是从高空中涌入的万千丝线，缠绕在鸣人身上，牵扯、引导着他的动作。

“民俗手记上记载的无名灵山……传闻可以与死者相遇。”

进入深林的那一刻，烈日带来的炎热被隔绝在外，自然的清新气充满他的身体。鸣人靠着溪流边的礁石写生，吹来的风和流动的水都很温柔。身处一个孤寂的无人世界，远离城市的喧嚣，树影之间糅合着看不见的灵气。鸣人笔下的世界依托画纸变得缤纷，正当他沉醉其中时，高大雄壮的影子投射在他脚底的地面上。

「不要激动，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有熊……追着我跑，在山的深处……”

那是一只黑熊，盯着鸣人的双眼像是饥渴的求食者。熊掌伴随着野兽的低吼压下，鸣人抱起画板滚向一边。黑熊像是对他十分感兴趣，对他又扑又挠，但身为人类的鸣人根本无法与它嬉闹，鸣人只好拼命地在林间奔跑。

「还有呢？」

“红色的鸟居……和穿狩衣的少年。”

在高大的树木间穿梭，鸣人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灵山深处，他听见鹰的鸣叫。山坡间有一条泥土与青石板混合的小道，鸣人带着黑熊往上跑。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道路旁的树木上都系着红色与符纸，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个阶梯之后，鸣人看到红色的鸟居，这一瞬间好像有千万道光芒从天而落。

还是那个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

少年悠闲地坐在鸟居之上，原本茂盛的树阴像是裂开一道口，他身上沐浴着烈日的暖光。他侧身对着鸣人，右手背上停歇着身形有些臃肿的鹰。那鹰凌厉的眼神朝鸣人望过来，稀奇的是那双绯色的鹰眼，在那之中鸣人感到对方释出的杀意。此时少年才注意到鸣人这个不速之客，他转过头，单薄的唇在说——

又是一个碍事的响指声，把鸣人从虚幻的梦境里拖回来。他发现自己全身冒着虚汗，眼前是大蛇丸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不行啊大蛇丸老师！完全没办法看清楚那个少年的脸，我觉得他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鸣人皱起眉头，他少有地表现出纠结的样子，这也说明了他对大蛇丸的亲近与信任。在陌生人面前，他是属于带着完美面具微笑或者冷漠的类型，从不展露自己的心情。

“别心急，慢慢来。看你最近气色变得红润了不少，遇到好事情了？”

大蛇丸奋笔疾书，他的字龙飞凤舞的异常漂亮，但也只有他自己能理解。鸣人的病历表合计有一点厚度了，他夹上了新的纸张。

“那个啊……是有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没错啦。老师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鸣人用手抓着他的金发，少年人的烦恼都显得特别可爱。

“很浪漫的说法呢，鸣人君如果没有这么抗拒现实世界的话，我想你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男生，可惜了。”大蛇丸笑笑，“不过我是无神论者，这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理性因果的。”

“那样也不错啊，总之我认识了一个人，在选修课的时候，有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男生。”

鸣人开始思考怎么向未曾谋面的人描述他所遇见的那个独特的少年。

“所以你觉得你与他是命中注定的相识，并且他身上有你熟悉的气息，就好像你们已经认识很久或者是上辈子的爱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你已经坠入爱河。”

“哇……老师你好厉害！我越来越崇拜你啦，不过你这么直白我会困扰的。”

“没什么，这是人类的常态。你是个还不成熟的艺术家，自然对美丽的事物怀有憧憬，想必他已经是你画框中的主角。你只是在和你的艺术谈恋爱，与他这个人的存在并无关系。”

大蛇丸移开了在鸣人脸上停留的视线，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诱惑人的魔力，轻易地看透本质又轻易地将事情向着他所希望的形势发展。人心虽然复杂，但更可怕的是像他这样可以随意操纵人心的心理医师。

「你只是在和你的艺术谈恋爱，与他这个人的存在并无关系。」

大蛇丸的这句话仿佛一道逆行的雷闪，直击他胸中，把鸣人那点渴望非日常的小心思给道个明白。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好想让他当我的模特啊！”

鸣人喝了一口手边的茶，颇有义愤填膺的激动道。

“换个角度，谁会想当一个画不出人脸的画师的模特呢？”

“这个嘛……总会好的对吧？”

“那我们来谈谈你梦中的那个少年吧，现在你清醒地形容一下他的事情，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大蛇丸再次将视线投射到鸣人身上，鸣人感到血脉里有若干细微的虫在爬动，酥痒酥痒的。

“我想想……他穿着神官服饰的白色狩衣，身高应该和我差不多，黑色短发，有点翘。”

“身手不凡，使用正统的日本太刀，会召唤雷电，声音很清冷很好听。我觉得在梦中我是记得他的脸的，只是醒来以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说起这个梦中少年，鸣人不知不觉中说了非常多的话，看得出来他很在意这个少年。不过由于语言的匮乏，他只能简单地基本地形容这个人——他有些盲目地相信大蛇丸能听懂他真实的想法。

“说起来老师你可能不信，除了在你这里接受催眠的时候会梦见他，我还做过另外一个关于他的梦。”

“哦？是什么样子的梦呢。”

催眠中人类回忆起的内容应该是属于被刻意封印在大脑神经深处的，没有经过定向引导是难以再现的。大蛇丸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发展倒是十分有兴趣。

“在一个叫做Yesterday Once More的地下酒吧旁，有一间旧式药店，里面有个自称药师兜的人。”鸣人努力回想着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他在我面前捏碎一块水晶矿，然后我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被怪谈中才会出现的妖怪追赶时遇见了他。他就像是电影里拯救世界的英雄，十分英俊帅气。”

“最后我醒来的时候自己还躺在家里，这究竟是真是假我也分不清，只是那种压迫感太过于真实。”鸣人叹气道。

“你说的是药师兜的无名药铺啊。”大蛇丸沉思道，“最近有许多来我这里的病人也常提起到这个呢，鸣人君不觉得这像是有人故意打造的都市传说吗？毕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噢。”

“都市传说吗？如果别人也有和我一样的经历，那应该证明这不是梦吧，不过是从哪个地方开始才是真实的呢？”鸣人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梦中奇遇。

“要我说的话，也许是用药物强行发生的一种催眠手段吧。鸣人君，还是不要太过深入接触这个药师兜比较好，没有正规执照的催眠师都是犯罪分子噢。”大蛇丸好心地提醒道。“话说回来，如果将你梦中的少年与你前面所说的那个真实存在的少年重合在一起的话会怎么样？”

“这个啊……”鸣人将手握拳托着下巴作出沉思的模样，“我认识的佐助看起来比较柔软，那个少年感觉比较凌厉，怎么说呢，就是身上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佐助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其实你想说的是‘佐助’是人类，那个少年是非人类吧。”

虽然鸣人的说法有些云里雾里的，用柔软来形容男生显然不是在指的外貌和气质，但大蛇丸一眼就看透他的内心。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啦。”

“艺术家总是容易被具有神秘、危险气质的存在吸引，说不定你还真的和‘佐助’认识，而那个妖魔化的梦中少年则是你癔症中的‘佐助’。这个推理怎么样，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大蛇丸用笔尖点了几下手上的病历表。

“不好意思，完全没印象啊！佐助看起来也不认识我。”鸣人揉着他那团乱的不能再乱的金发。

“鸣人君，你再不爱惜你那因为失眠而逐渐减少的头发，最后会变成秃子的。”

“诶？真的假的！我要不要用点生发剂啊？！”

大蛇丸终于放下做记录的中性笔，他把病历表合上。鸣人是他医师生涯中遇到的最常见的病人，但他因为本身的特殊存在而与别人不同——如果你看着鸣人，会觉得他是纯净无瑕的暖玉，观赏时赏心悦目，触摸时手心一股暖流；而你不看着他时，他是像夜色一样沉重抑郁的黑曜石，孤独而冰冷，让人望而却步、心生畏惧。

“开玩笑的，鸣人君的毛发还很浓密呢~”

“大蛇丸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像变态噢！”

**********

从大蛇丸的诊所出来以后，外面的月色正浓。鸣人背着画板走在点了灯的街道上，华灯初上的城市总是显得很喧嚣，而这喧嚣总是被抵挡在鸣人的世界之外——他认为不需要的东西是永远无法进入他的世界的。他想起来今天有一场惊悚纪录片连播电影，时间是午夜场，鸣人给鹿丸发消息。

「亲爱的鹿丸，和我看一场浪漫的午夜电影好吗？」

对于鹿丸，鸣人是很喜欢把他当做捉弄的对象的，不为什么，鸣人的好友就只有他一人。在鸣人的通信录里，朋友的那一栏至今都只有两人，一个是从小看大的奈良鹿丸，另外一个是刚认识的宇智波佐助。如果翻开鸣人的信息邮箱就会发现，里面几乎都是没存名字的人发的消息，偶尔有几个记录了名字的也只是现阶段需要联系的人，比如心理医师大蛇丸、辅导员旗木卡卡西、律师猿飞日斩。

鸣人在自动售货机里投入几枚硬币，选了杯热咖啡。他坐在街道边的长椅上，打开装咖啡的易拉罐，一口喝下了大半瓶。

手机有信息提示，不是鹿丸发的，署名是猿飞日斩。他点开信息，里面还是那几句形式话，猿飞日斩给他邮寄下个月的生活费，在他成年以前父母的遗产都将由身为律师的他代为管理。邮箱里还有很多未读的邮件，鸣人拖动滚动条扫了一眼，把他们都标记为已读。

鹿丸应该是不会一起去了。

自从上大学以后，选择土木的鹿丸身兼学生会干部事情越来越多，尽管对方会想尽办法逃脱一些麻烦事，但头脑出色人缘好的鹿丸还是因为大家的期待不得不忙得分身乏术，能和鸣人相处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所以当发生这种发个短信半天没人回的情况，鸣人就知道他一定又被谁麻烦了。

鸣人打开电影院的预订座系统，选了个凌晨12点开始的场次，座位是后排正中央。

咖啡没了，那股淡淡的苦味在他肚子里翻滚。鸣人将易拉罐朝着几米开外的垃圾桶丢去，一个自以为逼格满满的抛物线过后……居然没中！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捡起易拉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又再次将它丢出去——

就这样很无聊的来回抛了个几回，他终于将易拉罐丢到垃圾箱中。

就在鸣人沉浸在这诡异的满足感中时，他看到对面的街道上走过去的少年，宇智波佐助。虽然是个背影，他也立马就认出来。鸣人张口想要喊佐助的名字，他发现自己又失声了。人在情绪剧烈搏动的情况下会失声，但鸣人自我感觉并没有达到那样程度，真是奇怪。顾不得那么多，他拿起放在长椅上的画板，在数声接连不断的鸣笛和咒骂里穿过红灯下的斑马线，一直追着黑发少年的身影。

鸣人感觉自己已经跑得很快了，而佐助只是在平常速度的走着，但实际上他和佐助的距离并没有缩减。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癔症是不是又复发了？

街道看起来很陌生，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又涌上来——回过神时，他站在Yesterday Once More的门前，手里不知何时捏着那张奇特的名片——自从上次离开药师兜的店铺时就找不到的名片。

「不要太过深入接触这个药师兜比较好，没有正规执照的催眠师都是犯罪分子噢。」

大蛇丸警示的话浮现在他脑海里，人啊，有时候偏偏就喜欢越是知道危险越是想要深入，鸣人抱着不知者无畏的心态又一次走进那件破旧的小店铺。

“旋涡鸣人，第二次来的客人吗。”

药师兜还是那副病怏怏又很锐气的模样，这次他很顺利地就摸出柜台里的红木盒，那双惨白的手正要将里面的东西拿出——鸣人一把握住他的手。

“等等，药师兜，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鸣人用他最大的力气锢住那只手，他手臂上血管微微暴起。

“你说的是这个吗？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灵魂的恸哭。你想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吗？”

药师兜看起来并不理解他的问题，来这里的人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要获得它，从来没人在意过它的名字、它的由来。

“原来的名字？”

鸣人盯着红木盒里的水晶矿，它拥有一种令人沉陷的魔力。

“死亡悲歌。”

药师兜的笑意好像是混沌的恶意一般弥漫出来，他轻松地卸掉鸣人的力气，指尖碰在水晶矿表面，刹那间碎成粉末。

鸣人一阵晕眩倒在地上，眼神涣散。药师兜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子，五指屈伸按在鸣人胸口，手指缓缓抬起时牵连出细小的血球，鸣人的身体并没有外伤痕迹。药师兜像是变魔术一样，将血球引入他刚从怀里掏出的水晶瓶，刚好盛满了容器的五分之一。他满意地笑着，把血瓶放回红木盒中。

**********

暗夜的世界，鸣人扶着碎石站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失去许多血液一样，脑袋晕沉沉的，恐怕什么时候晕厥过去也不意外。

跟上次来的那个只有黑暗的空旷世界不同，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废墟遗址，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笼罩在黑暗之中，举目不见日月。废墟的原貌已经无从分辨，只留下遍布各处的损伤程度不同的碎石块。

「来我这边呀~」

年幼女童的声音，鸣人朝音源的方向看去，巨大的石块旁边露出黑色的和服长袖，幼小的手臂上提着一盏橙黄色的纸灯。

鸣人知道自己不该过去，但他心里却希望过去。

留在原地是不行的，他相信如果有危险那个穿狩衣的少年一定会前来营救，他所处的这个空间虽然诡异得可怕，看不见的风却在告诉他这里有那人的守护。

「来找我呀~来找我呀~」

木屐踩地的走路声，鸣人追过去，跑到碎石后面一看，没人。那女童的声音又出现在其他地方，这次有好多不同位置的碎石旁都伸出了那只手和纸灯。

「猜猜我是谁？」

女童稚嫩的声音慢慢变成粗哑的怪叫，从四面八方传来。距离鸣人最近的碎石后方钻出一只体型庞大的二尾猫怪，巨爪落下，鸣人脸上就是三道热辣的血痕。

**********

被吓醒了。

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没有预想中疤痕。这回他猜错了，没有遇到少年，只是做了一个无用的噩梦。无限的惆怅像是裂开口的浪潮，不断涌出，淹没自我。

记忆断层这种事情已经见屡见不鲜，鸣人看一眼他身处的影院和怀里紧抱着的画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时间是凌晨二点五十分，他一个人定了午夜场的电影票，正在观看自来也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午夜梦回。这是一部带有都市怪谈色彩的成人向爱情剧，惊悚的同时又有奇异的浪漫成分，还有一些吸引人的暴露场面，鸣人只是单纯地对里面描述的都市怪谈感兴趣。

鸣人很享受刷午夜场电影的感觉，影院里基本没什么人，他可以占据最好的位置，享受大屏幕带来的震撼，然后来一张速写。鸣人的夜视力非寻常人可比，他能在电影院那样昏暗的环境里速写电影场景，由此可见一斑。他看了下画纸，上面是他入睡前画的妖怪速写，电影里出现的猫又，它伏在地上闭眼休憩。鸣人给猫又的周围画上背景，破碎的石料建筑物，看起来它就像是废墟的守护神。

自来也的午夜梦回分为上中下三部，现在在放的是第二部。电影整体的前半部分重点在营造恐怖的怪谈气氛，鸣人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在心里默默地点评一番妖怪的扮相；后半部分则转入人类心理视角，这时候鸣人就开始再次昏昏欲睡。他摸到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是不是差不多该回家补眠。不料有个未接电话显示，一点四十分，来自佐助。

佐助给我打电话？！

鸣人睡意全无，简直要跳起来嚎叫一番。他太过激动险些将手机摔个底朝天，看了下提示栏，他在心里把还有没有回他信息的鹿丸非议一通，相比之下佐助的形象越发高大。

他按开通话页面，冷静下来还是没拨通对方电话，只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佐助半夜打我电话是要约会吗我说，尽管来吧，本大爷也很寂寞的说。」

不对，这样回复感觉太过于玩笑过头了吧，佐助那样的可能会误会的，我在他面前形象要全毁啊。

「佐助你这个时间点找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对，这样显得太格式化太礼貌了吧，一点亲近感也没有。

……

鸣人再次为自己匮乏的语言感到悲哀，很多时候他觉得还是画画好，感情可以融在画中，不需要语言这么麻烦的载体。

「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佐助还醒着吗？」

按下发送键，鸣人的心也和传送进度条一样动荡。

鸣人把那条信息来回看了不下二十次，手机振动，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有回复，他像是遇见任课老师的学生一样不自觉地严肃地正坐，读信息。

「醒着，在看电影。你呢？」

我我我我我也是！

「好巧，我也是。你在哪个影厅？」

鸣人的双手托着手机的触摸屏，飞快地敲字。

「你猜？」

鸣人感觉自己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对方那张拽得不行的脸了。

他冒出头往影厅四周看去，心里滋生出一点小小的愿望，希望他和同在一处。很凑巧的，他发现前方隔着大约七八排的位置上有一个黑发少年的背影。

「我要做一件大事，你等等。」

信息发送以后，鸣人猛地站起来，将胸腔中的空气尽数吐出，大喊一声：“佐助助助助助——！”

鸣人的喊声发出时刚好电影屏幕上的女主角因为惊恐也发出了尖叫，两个声音混在一起，在这个黑暗的午夜场影厅里显得格外诡异。顿时间影厅里仅有的几人将视线都向他投射过来，前方的少年也缓缓回身……

那不是佐助的脸。

鸣人脸上还没散去的兴奋表情凝固，还没等他切换到尴尬模式，后脑勺上就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是佐助的手机，和他聊天的页面还在闪着，鸣人回头望去——对方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看着他，脸上写满了诸如白痴、智障、麻烦等贬义词。

「哈哈，我就知道佐助一定和我在同一个影厅。」

鸣人放心地想道，他看见奇迹像花一样绽放于眼前。

影厅里的人反应过来时，纷纷爆发的骂声，夜班的服务员恭敬地将这位违反公共秩序的金发客人请出去，鸣人走出去时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容，非常可爱，服务员是个打工的女大学生，愣是被这笑容晃眼得说不出重话。佐助跟在后面，也从影厅中出来。

“哎，我好早前就想要这样尝试一下了，做坏事的感觉真爽啊！”

鸣人走在前面伸了个懒腰，画板背在身后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从来也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真是符合白痴的想法啊，鸣人。”

就在佐助准备问他接下来去哪的时候，鸣人伸过手将他的手腕抓住，带着他快步离开。

“做什么？”

“带你去见识下夜晚的世界！”

离开影厅所在的商厦以后，鸣人牵着佐助不由分说地开始跑起来。

他们越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越过车水如龙的纵横街道，将都市的喧嚣抛在越来越遥远的角落，最终在绵长的海岸线边停下。

“哇，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地跑步了！”

鸣人放开佐助的手，他像是孩童时那样欢快地跑了一小段距离又回过身来，脸上还有一点潮红。

“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到开心，果然是吊车尾的。”

佐助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造型却不显得狼狈，亿万星辰映照在他的双眼之中，而在这浩瀚的背景里只有鸣人的身影。

“在佐助面前没有必要戴面具，我是个轻易就能感到幸福的人噢~”鸣人坦诚地说道，换来的只是佐助浅浅的微笑。

从在电影院里相遇时起，鸣人就知道佐助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佐助就是那个在他孤独时祈祷有人发现他时出现的一盏灯火，照明无数个黑夜。

在佐助本人面前，他早已忘记大蛇丸分析的那句话——「你只是在和你的艺术谈恋爱，与他这个人的存在并无关系」。

哪怕这是一场带有不纯欲望的恋爱也无所谓，只要他相信就会成真吧。暗恋是一个人的狂欢，只要他选择相信就是真相。

“嘿嘿，我想画画，可以麻烦你在这里陪我一下吗？”

“好。”

鸣人竖起画板，夹上新的画纸，他用自动铅笔刷刷刷地开始描草稿。他想要画绚丽的银汉星空，画沉寂温和的大海，画沿着海岸线散步的两个少年。灵感和冲动催促他的大脑，神经元传递信息至手上不停地工作，他又一头扎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不知道画了多久，海水涨潮时的声响像是奇妙的催眠曲，鸣人在这声音中沉沉入睡。

鸣人是被海岸升起的太阳所发出的刺眼光芒照醒的，他手里还握着笔，上身靠着佐助的肩膀，就这样睡了一宿。其实说是一宿也不对，最多就一两小时吧。

“鸣人，醒了就回家睡觉吧，快起来，肩膀都要被你弄麻了。”

佐助的声音从旁传来，黎明的光辉里他的脸庞显得柔和不少，佐助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他身上清清冷冷的，体温很低。鸣人不禁感叹这张让他一见钟情的脸蛋真是越来越耐看，他一抖，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佐助的外套，立马脱下来还给他。

“说的也是！我们该回去了！”

鸣人手慌脚乱地爬起来，收拾好那些铺了一地的画具，两人睡意迷蒙地往回走，在电车站告别后各自回家。

**********

钥匙转动的声音，正午十二点四十五分，下课后的鹿丸趁着休息的空档跑来鸣人家。他昨天忙着学生会的事情回家才发现手机没电，索性冲了一晚上的电，一觉睡到早上开机才发现鸣人的短信。午夜场电影，看来这家伙又打算翘课，上午的时间估计还在补眠，电话就不回拨了，鹿丸选择在午休期间过来找鸣人。

客厅的玻璃矮桌上还有残余的泡面塑料盒，撕开的零食也丢得到处都是，鹿丸走过去将这些都丢到垃圾桶里，顺便还帮鸣人扫了下地。画室的门关着，一般这个情况鸣人肯定又是躲在里面画他所谓的艺术作品。鹿丸重重地叹一口，他的好友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人该有的生活？还是给他找个恋爱对象来照顾他吧？

鹿丸推开画室的门，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冻了他一身。他走进画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遥控器将空调调到26度，然后再去弄醒他缩在墙角睡觉的白痴好友漩涡鸣人。

鸣人卷着毯子靠在墙角睡得很沉，鹿丸注意到他呼吸有些不顺畅，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摸——好烫！

“空调开那么低，没生病才不正常吧！”鹿丸暗骂一声，“喂，鸣人，醒醒，没事吧？”

“是鹿丸啊？我没事啊……就是很困。”鸣人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眼皮撑不住睡意在不停地闭合。

“你先起来回去自己卧室再睡啊！”鹿丸连拖带拉地总算是请动了这尊大佛，鸣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卧室走。

“我上次买的退烧片放哪了？”鹿丸问道。

“可能是在客厅的抽屉里吧……”鸣人总算是见到自己的床，扑上去就立马进入睡眠姿势。

“我给你点了外卖，你再睡一会，吃过饭以后把退烧片吃了，明白吗？”鹿丸翻出退烧片，放在他床头柜上。

“明白明白，鹿丸你好啰嗦啊，我要睡觉！”鸣人闭着眼睛大喊，“我没事的啦，你先回学校吧……”

鸣人说的并不是逞强的话，鹿丸是知道他的特殊体质的，不管多严重的病搁到他身上，就是睡一觉搞定的事情。也因为这样，鸣人经常不注意休息，鹿丸只好买了一堆的药堆在他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一定要吃药啊！吃完药就给我发短信，不然我会炮轰你电话的。”

鹿丸看着他又睡过去了，只好急冲冲地就离开鸣人家，他在学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在等他处理。

鹿丸走后，鸣人睡了一会觉得越来越难受，他干脆也不睡了，摸出手机刷博客。那条雪中花嫁的博客下有了新的回复，ID叫做暖心火的人发了条链接，说是特地给图配的一段旋律。鸣人点开链接，家里WiFi速度很快，一段恬静忧伤的钢琴曲响了起来。鸣人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完这段旋律的，总之他有点迷之感动。这段旋律被制作者命名为雪衣，感觉就像是苦苦等候着某人的心情。

鸣人给暖心火发了个好友请求，不料对方拒绝任何人的添加好友。他点开对方的评论记录一看，原来这个暖心火就是之前那个回复他“从画中感受到无以言状的孤独”的人。他在暖心火的评论后面回复了一小段话：“谢谢你，很好听”。之后他下载这首雪衣，将它换成来电铃声。

鸣人丢开手机，重新躺回床上。

没有人搭理他的时候，没有在画画的时候，空闲的时候，他会觉得时间是静止的、停滞的，这样的时间让他感到厌烦。其实简单点说，他就是需要不断的精神刺激来使自己感到不无聊，大蛇丸把他的这种心态归为渴望非日常的中二病。

他突然想到那个穿狩衣的少年和昨晚在夜空之下的佐助。

闭上眼，浮现在他眼前的是温柔看着他的佐助，在佐助身后是背对着他、手中持刀的狩衣少年。佐助笑着后退，狩衣少年也跟着后退，他们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直至完全重合——

鸣人的头像是炸开一样的痛，他蜷缩在床上，床单深深陷下去。

佐助佐助佐助佐助佐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呼唤这个名字好像能让疼痛减缓。

门铃响起，来自外界的尖锐声音让鸣人顿时解脱，他走去给人开门。

“你的外卖，漩涡鸣人先生？”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鸣人感觉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和佐助真的不是命中注定吗？这样也能遇上啊！

来送外卖的是佐助。鸣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佐助看起来像个公子哥的模样还会兼职送外卖？

“佐佐佐佐助？”

“别再露出一副蠢样子了，只不过是楼下送外卖的人上不来，我碰巧路过才帮他送的。”

佐助本想潇洒地将外卖往鸣人怀里一塞然后走人的，不料鸣人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扑到他身上来。佐助只好顺势扶了他一把，发现鸣人身上烧得厉害，他将鸣人横抱起来，用胳膊把门带上，问道：“你房间在哪？”

“前面右边，我说，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鸣人心里庆幸还好发着低烧，看不出他窘迫的表情，不然被一个大男人公主抱真是……丢死人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这样方便。”

佐助完全没了解到鸣人的心思，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鸣人之前也露出期待他抱着的表情。

把鸣人抱到床上后，佐助提着落在玄关的外卖，钻到厨房里翻出鸣人家里的碗筷，洗干净了将饭菜都倒入碗中。鹿丸点的是牛肉盖饭，中午的外卖销量比较大，送到的时候已经冷了不少，佐助把盖饭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番，这才放把碗筷放在盘子里给鸣人端去。

“这股味道，是牛肉盖饭啊。”闻到肉味，鸣人食欲大开，他平时是连外卖都懒得点，习惯餐餐泡面的人。牛肉盖饭对他来说，就是大餐！

“吃慢点，难看死了你。”

佐助实在看不下去对方的吃相，给狼吞虎咽的鸣人递了纸巾。

“唔唔，好吃~啊，佐助，帮我给鹿丸回个信息啊，告诉他我吃过药了。”鸣人指着那边放置的手机。

“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种事情？”

虽然是问句，佐助还是熟练地将手机屏幕激活，给鹿丸发信息。鸣人的手机和佐助是同一款，鸣人白色，佐助黑色，所以他用起来毫无障碍。

「吃过药了。」

鹿丸很快就回复道：「好好休息。」

“药在哪？你一定还没吃吧。”佐助扫视了一下房间四周，并没有发现长得类似药品的存在。

“在……在这里。”鸣人只好把藏在枕头下的退烧片拿出来，“我不喜欢吃药啊，不会有事的，睡起来就好啦这点小病。”

佐助狠狠地瞪了鸣人一眼，起身就走。

不是吧？佐助是那么容易生气的类型？不就是不吃药嘛……佐助和鹿丸都把他想得太娇弱了啊！

不多久后，鸣人看到佐助又折回来，手上端着一杯水。鸣人的牛肉盖饭已经全部吞入腹中，他只好接过佐助递过来的水杯，剥开铝箔纸将退烧片就着温水服下。

“好啦好啦，我吃过药了！”

为了缓解自己做错事的心虚，鸣人胡搅蛮缠地喊道。

“那就快睡觉，别闹了。”

佐助把鸣人按回柔软的床单中，给他捏好被角。

“那边的书柜里有很多书，你可以挑一本看看，看完再回去。外面天好热，我可以借我家空调给你吹吹，佐助。”

鸣人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他最后说的话弯弯绕绕一大圈，佐助总算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书还挺多的。”

佐助随手抽出一本书，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是珍藏版的。他在鸣人的书桌前的旋转椅上坐下，翻开书仔细品味。外面正如鸣人所说的奇热无比，鸣人房间里除了他睡觉时发出的轻微呼吸声，只有空调细不可闻的送风声。

**********

鸣人睡到夜里才醒来，烧已经退了，恐怕佐助就是确认他烧退以后就走了的吧。

他没有开灯，把画具从画室里拿出一些堆到客厅的桌上。打开电视，将CD插入播放机，睡不着的夜晚鸣人会选择看纪录片或者画画。这次的纪录片是关于一个偏僻乡镇的神庙，周边的怪谈、风俗等等都记录得很清楚。

鸣人看到纪录片里出现的鸟居时，他速写了一张关于深山初遇狩衣少年的画面。

狩衣少年坐在鸟居顶上，他在训鹰。鸣人想了想，在下方画上佐助，他靠着鸟居的柱子站立在青石板的道上。这两人同框时，鸣人才发现原来在他记忆里他们是如此相似，唯一可能有区别的脸他依旧无法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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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人和鹿丸坐在大课堂的位置上。

本来昨天还在失眠看纪录片的鸣人今天是不打算来上课的，一年总有那么几天，是患有孤独综合症的漩涡鸣人不愿出门的日子。不料他的死党鹿丸大人从中午开始就炮轰他电话直到他答应下午来上选修课，其实这个选修课本身也十分重要，鹿丸和鸣人专业不一样，能一起上的只有公共选修课，并且以鹿丸的大忙人体质来看，选修课他还不一定能每节都来。而这门选修课就是鹿丸之前提议过的那个雕像艺术，也是鸣人与佐助认识的一个契机，选修课每周一节，这是第二次。

这次鸣人心心念念的佐助没来……所以都说今天没有出门的心情嘛。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特地来陪他的鹿丸。

“那个啊，鹿丸，我觉得我要当爸爸了，我有一个可爱帅气的女儿。”

鸣人突然把鹿丸的肩膀掰过来面对自己，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又要搞什么大新闻，我的艺术家漩涡鸣人君？”

鹿丸瞬间被一堆的加粗问号淹没，他知道这个艺术家口中说出来的事情肯定不像是表面那么震撼。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女儿都是爸爸上辈子的恋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鸣人。

“所以你其实是谈恋爱了？对象是我认识的？”

艺术家的爱情总是爆发得莫名其妙地迅速，这是工科出身的鹿丸所无法理解的。如果用鹿丸的方式来思考，他更希望解释为智商低的人情商表现也会很微妙。

“等等，你先等等。鸣人，可爱帅气，我不记得我认识的人里有哪个女生能同时符合这个条件，总不可能是手鞠吧？她一点都不可爱啊！”

鹿丸联想到自家那位，完全无法以可爱这种违背本心的话来奉承。

“鹿丸，我会录音下来发给手鞠的。”

“难道是男生？帅气的男生……别告诉我你说的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宇智波佐助？”

我会打死你的。鹿丸心里这句狠话没说出来，招惹谁也不能招惹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陌生人啊。

“对对对，就是佐助，一见到他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啊！”

「你只是在和你的艺术谈恋爱，与他这个人的存在并无关系。」

大蛇丸这句话又诡异地出现在鸣人脑海里。

“鸣人，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吗？”

鹿丸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这件事情要处理起来真麻烦，他已经预见到后面的发展了。

“我查过选修课的报名名单，根本就没有你所说的宇智波佐助这个人！再者，学生会的全校名单里也没有这个人。校外来访人员名单也是有记录的，这些记录上都没有这个名字。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你确定这个人真的是‘宇智波佐助’？如果不是，他用假身份来接近你必然是意有所图。如果是，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混进这个学校？”

“鹿丸你想太多了，你不要把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要有个正当的理由，有时候人只是一时兴起。而且佐助他对我很好，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鸣人皱眉，有些愠怒道。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接近你肯定另有企图，一个人陌生人突然对你万般讨好，你觉得这是偶像剧？别傻了，鸣人。”

鹿丸遇事总是过分冷静地思考，这样的他有时显得很无情。鸣人深知鹿丸说的是正确的，结合在他身边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佐助身上的谜团实在一大堆，但是鸣人固执地相信佐助，这毫无缘由的信任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明明就不了解，鹿丸为什么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在猜测别人的心思啊！我很不喜欢这样理性的你！”

鸣人的声音突然提高，好在是课间休息时间，大课堂里吵吵闹闹的人蛮多，只有临近的一些学生向他们投来看戏的眼光。

“鸣人你有些不对劲，冷静点。”

鸣人情绪失控到这样的程度，是鹿丸第一次见到。以前他总觉得鸣人活的不真实，因为总是在压制自己的感情，从来不会让过多的感情外露，尤其是像愤怒、悲伤这样的负面感情，只会把好的一面展示给人看。如果这个宇智波佐助能让鸣人变得更接近真实的自我，鹿丸倒是愿意冒险一搏。

“不好意思，鹿丸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和好友吵起来，鸣人先道歉了。

“我知道，我们先不说佐助的事情。上次在KTV和你搭讪的那个男人还记得吗？就是你在吧台旁边遇到的那个，他叫佐井，关于这个人的风评和传闻都不太好，你绝对不要和他扯上关系。还有那个什么Yesterday Once More，也不可以去知道吗？”

鹿丸真心祈祷他的好友漩涡鸣人君，不要总是被一些麻烦难搞的人缠上了，他这个做朋友的也很累的说。

“知道啦！鹿丸真是老妈子！”鸣人眉开眼笑地抱怨道，看起来他和鹿丸又恢复原本相处的友好模式。

可是鹿丸，我好像已经深陷其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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